阿尔茨海默症国产新药再遇滑铁卢。8 月 12 日，国家药监局官网显示，绿谷制药的阿尔茨海默症药物甘露特钠被下发药品通知件。此次针对甘露特钠的通知并没有相应的审批文号，意味着 “九期一” 没能获得再注册批准，这款曾被寄予厚望的国产创新药，已然命悬一线。
审批之路：从 “有条件批准” 到再注册失利
国家药监局下发的通知件含义多样，既可能是获批通过，也可能是不予通过的通知，主要区别在于是否附带批号。甘露特钠的药品注册证书已满五年，按照规定，到期后应当由药企再次递交上市申请，由国家药监局审批续签。而此次被下发通知件的，正是 2024 年绿谷递交的甘露特钠胶囊两项补充申请。
甘露特钠胶囊，俗称 “九期一”“971”，作为国内首款自主研发的阿尔茨海默症创新药物，于 2019 年 11 月首次在国内获得 “有条件批准” 上市。当时，这一审批是药品审评审批改革中的阶段性做法，而如今这一规则已不断优化，固定为 “附条件批准” 的审批模式。
“有条件批准” 和 “附条件批准” 虽仅一字之差，要求却相差甚远。现在的 “附条件批准” 十分规范，要求药品上市后继续完成临床研究，原则上要在 4 年内换成 “完全批准” 的批文，否则就得退市。但当年的 “有条件批准” 没有这样严格的时限要求，这才让甘露特钠等一批创新药得以诞生。不过，无论何种批准方式，药品注册批件都只有 5 年有效期，到期后需换发新证，药监局会在此过程中再次审核把关，而甘露特钠没能通过这关键一关。
争议缠身：作用机制与临床试验的质疑
自上市以来，“九期一” 就始终处于争议的漩涡中心。其作用机制为从海藻中提取，靶向作用于脑肠轴，通过重塑肠道菌群，抑制神经炎症，减少 Aβ 沉积和 tau 磷酸化，从而改善认知功能。研究表明，轻中度阿尔茨海默患者使用甘露特钠单药治疗 9 个月后，较安慰剂可显著改善认知功能。该药物从上市受理到最终获批上市仅用了不到一年时间，终结了十余年来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无新药可医的困境。
然而，“九期一” 的获批让业界无比震惊，行业内外的论战从未停歇。主要争议点集中在其作用机制以及临床试验的可靠性上，外界质疑 “九期一” 的三期临床试验持续时间比业内标准短。
在下发 “有条件批准” 批文后，国家药监局要求绿谷继续进行药理机制方面的研究，以及药物长期安全性、有效性的研究，完善寡糖的分析方法，并按时提交有关试验数据。绿谷制药也曾表示，新药上市后最重要的事是临床再评价和真实世界研究。2020 年，“九期一” 的一项国际多中心三期临床试验在美国正式获批，但在 2022 年 5 月，绿谷制药官方宣布，受新冠疫情、融资未能到位等多重影响，该国际多中心 III 期临床被提前终止，公司当时回应称 “终止与安全性无关”，这无疑又加重了外界的质疑。
患者困境：断药危机与用药选择的匮乏
今年年初，各地突然传出 “九期一” 断货的消息，患者面临断药风险，这款曾引发无数讨论的药品再次登上舆论风口。很快，媒体披露 “九期一” 因未拿到换发的生产批件，公司已停工停产。消息扩散后，部分电商平台上 “九期一” 的售价飙升，从原本的价格涨至 400 到 500 元区间，甚至有的高达 5000 元一盒。
5 月 19 日，绿谷发布官方消息称，公司已了解到各地患者 “购药难” 以及个别购药渠道急速涨价的情况，并多次表示正在和监管部门积极沟通，希望能拿到续批的生产许可。这场舆论风暴的背后，是一大批患者家属的无助 —— 他们反映，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吃了 “九期一” 的确有用，断供之后不知道还能吃什么药。
在公众舆论中，尽管有不少 “这种药吃了相当于安慰剂” 的评论，但从患者及家属的角度看，“九期一” 是经济实惠的选择。2021 年底，“九期一” 被纳入国家医保目录，价格从每盒 895 元降至 296 元。2024 年以来，卫材的仑卡奈单抗、礼来的多奈单抗虽都在中国成功获批，但这两款阿尔茨海默症创新药物均未进入医保，一年费用在 20 万至 30 万元，对于普通家庭而言难以承受。这一患者群体的现实困境，是过去许多专家和媒体未曾关注到的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“九期一” 并非完全没有学术支持。在《阿尔茨海默病多元康复干预中国专家共识（2025）》中，甘露特钠胶囊得到 “强推荐”，证据质量显示为 “高”。绿谷也引用了诸多文献来证明 “九期一” 的有效性。但如今，五年之期已至，“九期一” 只得到了药品注册证失效的结局。随着绿谷的存货消耗殆尽，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又回到了最初无药可用的困境。
企业困局：绿谷制药的未来迷雾重重
没了 “九期一”，绿谷制药也陷入了僵局。据媒体报道，今年 7 月，绿谷内部召开线上会议，宣布将裁去近八成的员工，仅留下一小部分员工继续支持临床即时检验。曾经承载着国产阿尔茨海默症药物希望的企业，未来何去何从，已然成谜。
甘露特钠的命运起伏，不仅折射出一款创新药从研发到上市的艰难历程，更反映出阿尔茨海默症治疗领域的困境与挑战。对于患者而言，这味药的离场意味着希望的暂时破灭；对于行业来说，如何平衡创新与规范、如何兼顾药物的有效性与可及性，仍是需要不断探索的课题。或许，甘露特钠的故事还未结束，但其当前的境遇，无疑为整个医药行业敲响了一记警钟。